从山西往京师而去的驿道上，烟尘滚滚，只见一辆双马拉着的笼车，在十几骑人马的护送下，正急匆匆地向北行驶。笼中盘坐一人，镣铐加身，披头散发，看不清神色，除却一双孔武有力的手臂紧握着笼车栅栏，能够显出他的武艺不凡外，已经沾满尘垢的红色囚衣却告诉路人，这是一个押往京城的钦犯。

十几骑中为首之人四十岁许，宽额大眼高鼻梁，麦色脸庞三缕长髯，头戴乌纱帽，身着大红过肩五爪斗牛服，腰系一口金丝绣春刀，此人正是锦衣卫下属北镇抚司统领钟铁城。他向身后摆了摆手，一行人放缓马速跟随钟铁城拐入了一个山坳。“原地歇息半个时辰。”钟铁城一边下马一边说道，随手从马鞍上取下水袋，走近囚车递给了那名盘坐着的钦犯。那人二话不说，接过水袋一通豪饮，喝完之后冷哼一声随手将水袋扔在了钟铁城的脚下。

“平匪灭寇，战绩卓著，我敬你是条汉子，可说一千道一万，抚州劫法场的人是你救下的，也是你放走的，于情于理你都逃不脱干系。”钟铁城捡起地上的水袋，拍了拍粘在上面的尘土，淡淡地说道。

“哈哈…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！不知陶成宪那狗官给了你多少好处？‘官’字下面两张口，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！”被囚之人突然大笑一声说道。

“容益达！”钟铁城大喝一声，止住了对方的笑声，缓声说道：“佛母教劫法场之事，人所共知，你领兵入城带走被围的匪众，也是有目共睹！事涉谋逆，本官责无旁贷，又与抚州知府陶成宪何干！”

“与他无关？哼！若不是官官相护，钟大人会仅凭那狗官一面之词就抓我进京？那几名匪众被我带走，也是为了拷问邪教余孽，纵是他们趁机逃脱，追责之事，上有指挥使大人，还有兵部，更有刑部、大理寺、都察院三法司，不过分属内廷十二卫的锦衣卫，钟大人你管得太宽了吧！谁人不知锦衣卫借圣上谕令，滥施诏狱刑罚，如果不是替人遮掩滥杀无辜的真相，如果不是为人找一个缉查邪教不力的替罪羊，又何必如此匆忙进京？钟大人还敢说自己和陶成宪那狗官没有干系！俺行武出身，本就是个粗人，可俺不是傻子！”

“你们两个也去休息吧。”钟铁城摆手示意囚车旁的两个锦衣卫缇骑退下，走近几步紧贴着囚车栅栏对容益达说道：“没错，不分忠奸，哪管善恶，进了诏狱，有死无活，可那都是出于圣意，我问心无愧！可你想过没有，比起你的项上人头，剿杀邪教余孽抓住你这条大鱼的功劳哪个更值钱？你的顶头上司不会拿你开刀么？兵部家丑怕外扬不会拿你顶锅么？陶成宪的加急奏折不就是要抢头功么？实实在在的功劳，平步青云的希望，不踏着你的尸首，如何得来？你还想三法司会审？别做梦了！不带你走，就会有一千种死法在抚州地牢里等着你！”

“哈哈哈，那恭喜钟大人你了，先人一步抢得头功！”容益达嘲讽道。

“我自问杀人无数，有罪孽深重的，有清白无辜的，有老人，有孩子……我只是圣上的一把刀，不问是非对错……可谁没有心头最柔软的地方？如果不是你，她能不能逃过陶成宪的毒手都很难说。所以，我才会救你！”钟铁城冷酷严峻的面容随着心头的回忆渐渐变得和蔼起来。

“救我？！她？！那个叫钟灵毓的女子，她是你什么人？”容益达疑惑地看着钟铁城问道。

“她是我女儿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可……”

“不必担心。陶成宪的奏折要经通政司，再转内阁，加票拟，到圣上那里还有不少时日，我会带你去北镇抚司安顿，直接把奏疏呈递御前，只说你剿灭邪教之功，其它的事自有我去转圜。”

“多，多谢钟大人，是我错怪了。”

“小女之事，还请容千户隐瞒一二。了结此事，你我两清。”钟铁城说完像变了张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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