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起身，朝易阳拱了拱手，轻叹道：“天下事耳之而已，顺之而已。”说完，汤显对面前脚下的银两看也不看，转身就走，双手拂袖，边走边唱，“天上乌飞兔走，人间古往今来。沉吟屈指数英才，多少是非成败。富贵歌楼舞榭，凄凉废冢荒台。万般回首化尘埃，只有青山不改。”

“先生请留步！”沉吟片刻，易阳高声喊道。见汤显停下脚步，回转身疑惑地望着自己，易阳缓声说道：“小子此行，想要独闯漠北，只为救出师父，这本是九死一生的事。既然先生逢人便说五疑之事，那么，多小子一个知道也不算多。倘若还能尽些绵薄之力，也算功德造化。至于忧国忘私的大义之名，小子不是沽名钓誉之徒，请先生以后莫再提起。”不等汤显开口，易阳又指了指身旁的段蓁蓁，“还请先生帮小子一个忙，我把哑姑托付给先生，给她寻个安身落脚之处。若先生守信，五疑之事，易阳洗耳恭听！”

易阳说完就觉手臂一紧，见是哑姑抓住了自己的手臂，不住地摇头，随即宽慰她说道：“哑姑放心！汤先生的言行，方才你也看到的，把你托付给忠义之士，总好过随我出生入死。不知怎的，我一觉醒来，好似一场春秋大梦，像是经历了无数岁月，唉……”

“好，易阳，我答应你照顾这位姑娘。”汤显见易阳点了点头，继续说道：“国事五疑，你且听仔细了。瓦剌寇边的原因，传言称是瓦剌遣使贡马，朝廷以谎报使团人数为由削减马价和赏金，这本是小事，不至于引发战争，可瓦剌的另一个借口却是朝廷毁约，原本答应的通婚又不承认了，这一点很是可疑。自太宗永乐朝起，我大明就有外邦不通婚，天子守国门的遗训，负责接待的使臣怎么可能不知道，又怎么会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应承此事？背后又是何人指使？此其一。二，长城一线，仅大同就有八个卫所近五万兵马，且宣府的兵马还是精锐中的精锐，瓦剌骑兵为何能在重兵布防的眼皮子底下击溃皇帝御驾亲征的人马？传言大同的镇守太监郭敬有倒卖军器之嫌，宣府的总兵官杨洪守城不出，坐看皇帝被俘土木堡……”汤显顿了顿，沉声说了句，“他和原兵部侍郎，现在却是兵部尚书的于谦于大人，相交莫逆。”

不等易阳发问，汤显继续说道：“第三，世人皆言英宗皇帝昏聩无能，听信奸臣太监王振蛊惑之言，我不信！任能臣，用武将，扶女真，抗瓦剌，上镇漠北，下征西南，昏君奸宦，做不到啊！只是他们，太过理想化了，操之过急啊！那么背后抹黑他们的人居心何在呢？第四，兵者，国之大事，死生之地，存亡之道，不可不察。兵马未动，粮草先行，上至皇帝，下到大臣，哪个会不知道，可据溃兵所言，人无粮，马无草，连水源都被断尽，试问，北京至宣府一路七大仓何在！行军精要天文地理九边图何在！”汤显仰天长叹，紧接着说道：“第五，大明皇帝御驾亲征三十万人马！可瓦剌也先的主力也不过两万八千人！纵是骑兵，也不可能是奇兵，怎能战战显胜，先机在握？七万明军战死，十几万明军溃逃，独独皇帝被俘，文臣武将无一生还！却把所有罪责加于王振一人之身！这是什么？这是**裸的阴谋，这是血淋淋的清洗！”

说完，汤显踉跄了两下，摇摆不定，坐在了地上，低下头，朝易阳挥了挥衣袖，“罢了，罢了，你且去吧。唱彻阳关泪未干，功名馀事且加餐。浮天水送无穷树，带雨云埋一半山。今古恨，几千般，只应离合是悲欢？江头未是风波恶，别有人间行路难。（辛弃疾）”

易阳蹙眉闭目听完了汤显的一番话，久久不语。直到哑姑轻摇他的手臂，才缓缓睁开双眼，舒展清眉，淡淡一笑，想要拉起哑姑的手，却又被她挣脱，忽然心有所感，刚才刹那间一股熟悉的暖流随着手掌涌上心头，再看向哑姑时，却见她已走向汤显，静静地站到他的身旁，不再回头。

按下刚才心头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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